与白岩松喝上午茶:会在央视干到退休吗?(附视频)

作为央视名嘴

这段时间以来

白岩松遇到最多的提问是

你什么时候离开央视

我们一起喝茶

他会怎么解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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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渊

一

 

和白岩松约好上午10点半，在北京崇文门附近一家静谧的茶馆一叙。

 

知道他喜欢绿茶和普洱，我刚让茶馆服务员沏好了普洱，带着口罩的白岩松已经推门进来，比约定提前了七八分钟。

 

我问他开车了吗，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北京市交通卡说：“坐地铁来的。”这倒不出我所料，因为在北京开车的话，是不大可能早到的。

 

感觉上，他是个老派人。

 

比如，他不用微信，我们联系都是通过短信。他短信必回，但一般会是一两个小时之后。这说明，他并不是一直抱着手机。用他的话说：“我和手机不亲。”

 

从报纸到广播，再到央视主持人，从1993年起，白岩松亲历了电视杂志、电视直播和电视评论三个时代。在他看来，每次变革的实质就是尊重规律、尊重时代和尊重期待，尤其要尊重人们不断变化的期待。

 

正因如此，白岩松在去年里约奥运会的开幕式上，尝试了一次段子手式的解说，反响强烈。也因如此，他觉得又到了做新东西的时候了，因为感受到了公众期待的新变化。

 

从这个角度看，白岩松又是个新派人。因为他不拒绝变化，希望通过尊重期待来凝聚期待，然后推动社会的变革。

 

▊《东方时空》时代的白岩松

二

 

喝上第一口茶，先聊近一点的事。

 

去年，很多人看了白岩松解说的里约奥运会开幕式，把他称作“国家级段子手”。其实，用这种轻松的方式来解说奥运会，他不是第一次尝试。

 

4年前，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闭幕式上，白岩松就是这样说的，当时报道就非常多。只是那时候别人管这叫“吐槽版”，现在则变成了“段子手”，其实风格是延续的。

 

在白岩松看来，这次反响之所以更大，可能因为开幕式从来都比闭幕式受关注。另外，开幕式容易冗长，因为有很长时间的运动员入场。把那种冗长的观众上厕所的时段，变成好玩的时段，就会吸引大家的关注。

 

而且，这是中国解说奥运会开幕式的进程中，解说员第一次全程看屏幕，而没有看稿子的一次。

 

在直播现场，白岩松手头有个粗线条的稿子，但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一定不能看。

 

因为如果一会儿看屏幕，一会儿低头看稿子，必定会错过屏幕上很多信息。比如，这个引导的姑娘没骑自行车，他就说“是不是掉链子了”；那个哥们热泪盈眶，他说“是不是想到会有很多奖金”等等。

 

这样做的目的，他当然不是想收获“白岩松段子手”的称号。

 

而是因为，现在观众对奥运转播的期待是，不仅要有，而且要好，越来越不喜欢大的词汇了。从2010年亚运会起，白岩松就开始“破大词”，尝试幽默、轻松、欢乐的解说。这次到了巴西，就做得更加彻底了。

 

之所以能迅速引起广泛反响，说明他尊重了观众的期待。

 

，后排右一为白岩松，题字韩美林

三

 

喝了一会儿茶，身上愈发暖和了。于是，便聊到了让他颇感暖心的一件事：办学堂。

 

这是一个新闻课堂，。学生们来自北大、清华、人民大学和传媒大学的新闻和播音主持专业，都是研究生一年级，每年招收11个。他要求是单数，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投票。

 

之所以起这个名，是因为轮流在传媒大学和北大上课，分别在北京城的东西面。

 

每年，四所大学会先挑五六个学生，最后白岩松来定。给每一届学生上第一堂课时，他都会说：“你们回去想，白老师为什么选择了我？我说就两个字：缘份。”

 

因为白岩松从来不面试。

 

他之所以自己招学生，就是想给新闻教育添加点不大一样的东西。

 

在他这儿，学生主要学四样东西：一是文字要打磨；二是了解历史，用半年时间，让他们走进历史，起码对过去100年的中国和世界有全面了解；第三是人生与人性的思考；第四也是贯穿始终的，是新闻实践业务。

 

？白岩松说，他不仅不收学费，还倒贴钱。

 

一个学生统计过，带他们两年，白老师砸进来小十万块钱。因为每堂课上完，白岩松都要请他们吃饭。每个月要上一天的课，一般下午6点下课出去吃饭，吃到晚上8点。吃饭也是一个开放的课堂，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白岩松曾开玩笑说，这个学堂办到他70岁。等到什么时候，，就宣告结束。

 

，就叫“与其抱怨不如改变，想要改变必须行动”，这16。

 

▊2015年4月底，央视主持人敬一丹退休前播出最后一期节目，水均益（左）和白岩松共同送别一段时光。

四

 

聊着聊着，白岩松的手机响了，是《新闻1+1》节目的编辑打来的。

 

他先问编辑有什么选题，认真听完后，马上说了自己的两个选题，并且很详细地阐述这两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评论的立场和切入口。

 

等他打完电话，我忍不住问他，如果用微信拉个群，这样讨论起来不是比打电话更方便吗？

 

白岩松也承认那样肯定方便，但他说：“我只要用微信就完了。因为我不太会说假话，别人问我用不用微信，我要有一定会告诉他，然后必定互相加一个。你说这样我现在会有多少个群，日子没法过了。”

 

在他看来，现在可能只是极少数人有这样的警觉，但应该会慢慢演化成小集体的警觉，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思考，别把太多的时间花在手机上吧。

 

“就像中国人十年前玩命吃，现在中国人不那么吃了，时髦的是跑步、快走。这个我不担心，但需要时间。”

 

节约下来的时间做什么呢？白岩松说，看书、听音乐、踢球、跑步。

 

▊白岩松签售自己的著作

五

 

不过，白岩松不用微信、不开微博，也有节约时间之外的考虑。

 

在他看来，他每天在电视上说话，如果同时在微博和微信上说，很容易让大家疑惑究竟哪个是你，会引起很多错乱。而且，如果在微信上说的东西，在电视上没说，可能就有人议论，你看电视台管得很死，在微信上敢说，在电视上不敢说。

 

平时在市区出行，白岩松喜欢坐地铁。上车前一般会买张报纸看，主要是体育类的。同时，他是个“杂志控”，特别喜欢看杂志。但现在，他觉得有点感慨的是，不少报纸杂志都结束了，而且不断有新的纸媒在告别。

 

白岩松对我说：“我跟手机不亲，怕它变成我的手铐。当然，有的碎片化时间，我也会看手机。我下载了一些资讯类的APP，有时候会打开看一下。不过它们越来越同质化，靠这些找选题不行。”

 

我便问他，是不是讨厌新媒体？

 

白岩松立即反驳：“我是全身心地欢迎互联网来到中国，这比任何国家都更生逢其时，因为这能让不同的意见共生，还能打开信息的疆界等等。”

 

但他在思考的是，互联网到底是不是媒体？他认同应当成为媒体，但同时也要承担起媒体的责任。

 

“现在很多互联网媒体没有采访权，整天在当标题党，歪曲内容。这就是因为他们不种粮食，只是炒菜，不知道粮食有多珍贵，所以会随意糟蹋。”

 

六

 

茶喝了半晌，自然要聊到网上尽是“白岩松”这个现象。

 

我问他，你虽然不用微博微信，但朋友圈里流传很多你的文章，你看到这些冒牌文章，是什么心情？

 

白岩松摇摇头说：“我只能说，叫白岩松的人真不少。一般有出处的可能是我说的，没有出处的大部分是假的，尤其是愤青类的。我没法去打假，因为人家也可以叫白岩松啊。”

 

然后，说起一件往事。

 

那是22年前的1995年，他去采访书画大师启功老先生。他问启功，“您经常去琉璃厂吗？”启功先生说：“去过，真有写得比我好的。”白岩松接着问：“那怎么判断哪个是您写的哪个不是。”

 

启功先生幽默地说：“但凡写得好的都不是我写的，写得不好的，有可能是我写的。”

 

我问他有什么办法来鉴别“真假白岩松”？

 

他说了两点：一是没那么愤青，二是也没那么文青。但现在很多确实真假难辨，因为头一两句话真是他说的，后面就变了。

 

▊当年，白岩松抱着儿子在母校门口留影

七

 

最近这一两年，白岩松忙着回答一个千篇一律的提问：“你怎么还没从央视出来？”

 

我自然也没能免俗，问他会不会在央视做到退休？

 

白岩松很坦率：“将来辞不辞不知道，我现在不是还在嘛。我已经有很多年，不去想5年之后的事情了，因为很多事情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

 

他说，现在有人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会反问对方：“那您说我去哪儿呢？”对方一般会说：“去新媒体啊。”他又会接着问：“具体哪家呢？”据说，此问无解。

 

我说，你对央视怀有怎样的感情？

 

白岩松说，他最关注的是一个地方背后的人，比如台长怎么样，主任怎么样，同事怎么样。

 

2014年9月的一天，白岩松正在参加母校中国传媒大学的校庆活动，突然接到电话说，老台长杨伟光去世了。

 

他顿时热泪盈眶，然后就悄悄地走了，没法继续在那里欢庆了。一边走一边想到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对了，一群人都对了。”

 

在白岩松看来，杨伟光台长是一个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人，他尊重规律、尊重时代，更尊重了期待。他当台长的时候，开办了《东方时空》、《焦点访谈》、《实话实说》、《新闻调查》等等，当时多少人希望能进中央电视台工作啊！

 

“90年代的时候，我的工资不高，但只要说我是《东方时空》的记者，别人立即肃然起敬，那就是一份职业荣誉感。我为现在很多年轻同行没有体验过这样的职业荣誉感，感到真正的遗憾。”

 

白岩松说：“我常常跟年轻同行说，真的，90年代那样的日子，不给我工资我也会干的。”

 

▊与央视老台长杨伟光（左5）在一起，右1为白岩松

八

 

当然，除了人的因素之外，白岩松还有别的考虑。那就是，因为新闻还在这儿。

 

像这次里约奥运会，他可以行走在各个场馆，真正直接贴近奥运会。而现在大多数新媒体没有采访权，当然也就没有这样的便利。

 

在白岩松的新闻生涯中，印象深刻的那一瞬间，真的不是香港回归、澳门回归、奥运会，或者中国入世等，而是2008年汶川地震直播的那一夜，走出直播间的时刻。

 

他一打开手机，一下子涌进了近千条短信，以前只有除夕夜遇到过这种状况。真是铺天盖地，用了几天时间才看完。

 

作为一个新闻人，汶川直播那一夜是最难忘的。

 

不过，他并不希望经常遇到短信如潮涌的时刻。因为他觉得，绝大多数的时候新闻人应该处在边缘，因为如果新闻人很靠前，那么一定是这个时代出问题了。但当大事发生，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迅速、得体、专业、持续、理性地出现在公众面前，投入报道。

 

年轻人经常说这不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白岩松会说说，朋友，回忆上一个百年，英雄辈出的时代是二战，如果你生活在那时候，请注意，绝大多数的可能，你不是英雄，而是炮灰。所以庆幸吧，为你生活在一个小时代里头。

 

“我觉得新闻人也要有这种心态，最好我们一年365天都边缘化才好呢，但这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早就不看电视了

但白岩松还是保有其知名度

这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还是因为他长得像汪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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