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树下的约定》(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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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散尽

我就启程 我知道

生命中有一些等待

星辰指引的方向

菩萨安排的缘份

千人万人之中

绝不会错过的目光

 

他叫程启。

单位里每周有一次大学生座谈会，他总是先耐心地聆听，然后不急不躁地发表意见，让人听起来似乎没有一个多余的废字。每天夜晚，当我们大多数人热闹着去步马路，他常常是抱着书去办公室。每次遇到，他总是呵呵笑着打上一个简单的招呼“好啊！”让人很难想象他生气时会是什么模样。

 

有一次，大家聚会结束后，我和他不约而同地留下来打扫卫生，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突然他问，“你的男朋友是哪里的？”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哪个男朋友？”

“难不成有好几个？”他哈哈哈傻笑起来。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没啊？”

“我记得有一个晚上，有个男的骑着摩托车带你回来，我们办公室的人在说呢，你的男朋友。”

“哦，原来——我连他的名字都没问，领导介绍的，去见一面而已，没再交往。”

“哦——那就好。”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完，把地拖得很快又很重。

 

那晚，我们聊天聊地聊各自的大学生活，一起聊到了那次同乡会，“原来你也在？”“那怎么没认识？”“人太多，时候也未到吧！”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的言谈举止如扬起的风帆一样充分地展开，而且轻松愉快，没有任何压力。我想他应该也差不多吧，在之前的任何公共场合，我也从没有见他说过那么多话。

 

之后，我常常会买些零食去找他说话，说是“说话”，也基本是我说为主，他听，他真的很耐心，从不评判。我便越说越多，我的记忆像开了闸，我说到了我的家庭、村庄、童年，说到了王音和天男以及油茶树下的约定，说到了我的梦想，我的困惑。

 

“啊！我想我说得太多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看到他依然眯眯笑着，却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我忍不住地向他道歉。

 

“没有没有，我很感谢你的信任，跟我说了那么多。想不到你的心中装着那么丰富的宝藏，你对生活的观察力那么强。你说的时候在批判自己，但我听到的却是你的重情重义和守信，特别是你对友谊的忠诚，你对约定的遵守，这些是非常了不起的品质。只是生活太变幻莫测，让你一时处理不好关系，产生了一些恐惧和担忧，但是这些恐惧和担忧是很正常的表现，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包括我。”

 

    “可是有人觉得我有心理问题，连我自己也觉得我有很严重的问题。”

“不必太在乎，会有某一天，它们就自动消失了。”

 “真的？你这样认为？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

 

我没想到这样的说法也是一种答案，但是，但是，它听起来那么舒服，以至于，我当下就感到问题不在了。我喜出望外，有点手足无措，就像小时候自以为做错了事，忐忑着来到大人面前，结果大人说“你没错啊，很好啊！”就是这样的一种解脱。以前，每当我跟吴学说起，他都会满脸沉重，然后说这是什么什么问题，我要怎么怎么去做，说得我压力越来越大。而眼前的这个人说这不是什么什么问题，不需要怎么怎么去做，让我瞬间如释重负。

 

“相信我说的，也相信你自己。我从小生长在佛法化的家庭，常常随奶奶去拜佛请菩萨，奶奶是村里的活菩萨，深受尊敬。我记得最牢的一句话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你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好事相随，我相信。”

“嗯，我愿意相信你说的。”

 

之后，他依然在夜晚抱着书去办公室，依然呵呵呵笑着打简单的招呼，他没有因为知道了我的很多秘密而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很了解我的样子，但是他向我默默投来的目光变亲切了，他会在我的言论后面表达支持和认可，他会在大会上说，“我同意刚才雨晴发表的观点。”他的笃定、坦荡、细心和关照，让我感到了踏实和安全，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心依赖上他了。

 

是的。我迷上了这个名叫程启的大男生，尽管比我只大了一岁，但是他稳重、成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启发了我，开启了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一面，我想，他就是红梅所说的那个“合适的人”吧，她又说对了，“当你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合适的爱情以及其他的一切都会在前方等你。”

 

我已经很久没和晓君联系了，上一次写信是我和吴学分手后，记得她跟我实话实说，“之前，我为什么一直说，你让我担心的事发生了，因为我认为你们不合适，他的家庭环境导致他一定程度上的自私，他的个性又让他显得过于敏感，而你需要一个理解你包容你的人。”她毕业后留在学校教音乐，当我写信告诉她程启的情况后，她果断地回复：“他不表示，你主动追，不要错过。”

 

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内，如果他不向我表达，我就主动表达，为了幸福，这一次，我要积极争取。

 

时间几乎是一分一秒地过，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喜悦的。就在次日夜晚，他拿着一个茶杯第一次来敲我的宿舍门，“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有那么几秒钟，我的脑袋因为惊喜而出现了空白，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跨进来了。

“来坐，坐吧！今晚不去办公室？”

“这不是来找你了吗？这些天还好吧？”

“嗯，很好！你那天说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就像，就像孙悟空头的紧箍咒没了。”

“哦，那就放心了。对了，我今天来，是来告诉你，十天后我要出差去山东，领导派我去学技术，估计要三个月。”

“啊？三个月？那么远？那么突然啊？”我嗖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反应比我自己听到时还要激动啊！”他看到我的样子禁不住地笑起来。他这一笑，我知道已经向他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便复又坐下来。

“就不能找你说话了呗！”我故意转移。

“你若愿意的话，可以写信给我，我到了那里，会把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你。”

“哦，这是一个办法，写信。”

“只是你文笔那么好，我比不上你，到时不要嫌我写得语句不通，你要见谅。”这时，他就像一个大男孩。

“又不是作文大赛，担心什么啊！”这次轮到我笑了。

“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冬天了，这里有点冷的，你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带的？”

我摇摇头，“不用了，谢谢关心。”

 

那晚，他走后，我的思想进行了激烈的斗争，他临时突然地出现在我的宿舍里，害得我脑子不够灵光，没有抓住机会表达，接下来我要如何找机会向他表白？又或者索性到时在信里表达？但万一这几天里有人向他表达呢？哎！不行，我希望他能怀着我的心一起踏上路途。我终于思定，等他次日从老家返回后，我就去找他。

 

这一天，我在工作中魂不守舍，丢三落四，惹得同事几次叫起来，“今天怎么搞的？”我也不生气，连连陪笑。我在心里一遍遍地演练着见面的说辞。就这样，一直到天黑后，我到他宿舍敲门三次，也没见到他。看着时钟已到21:30，冻得手脚都冰冷，只能坐进了被窝看书。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我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连忙用手按住胸口，手忙脚乱地穿好外套，跑到门边，深呼吸，握住门把，拧转。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一团火一样的红色。“啊！你干嘛拿着棉被？”

只见他二话不说，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进屋里，把一床体积庞大的棉被放到床上，显出一身轻松的样子，笑着跟我说，“我昨晚发现你这个被子太薄了，我的都比你厚呢，今天回家去，我妈正好给我准备了这个冬被，先给你用，我反正就要出差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觉得自己能够有一点点机会照顾你，那也是很荣幸。”

“你真好，叫我如何是好！”

他微微笑着，过去松解绑在被子上的印花绳。我寻思着，一颗心不能安稳，却把演练的都忘光了。

 

“程启——”

“嗯？”

我低着头，眼睛却看到了他手上绿色的绳子，以及轻轻地挪到我面前的双脚。一直活跃的心再也按捺不下去了，我眼睛一闭，就扑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顺手揽住了我，一动不动，没有松开，也没有更进一步。仿佛空气凝固了，时光停滞了，我的心终于安耽了。就这样也很好，什么话都不说，让两颗心轻轻依靠着。

过了半晌，他终于松开了手臂，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目光从我的头顶一寸一寸地下移，然后再回到我的眼睛。

 

“雨晴，我感到很突然，惊喜。”

“我知道。”

“但，这是你的决定？你考虑过？”

我勇敢地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

 

“你对我还不了解吧，我都没跟你介绍过我的具体情况。”

“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那么那些就都无所谓了。”

“你有权事先了解。”

“那就慢慢了解吧，总会了解的，但是你的人本身比那些重要。”

“我真高兴，你能那样想，这也正是我所想的。”

“那么——”

“那么，雨晴，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告诉你，我一直向往你，从你来公司报到的第一天看到你的第一眼。但是，我觉得，作为男人，我才工作不久，家境一般，两手空白，我还没有资格去追求一个优秀的女孩子。我希望是再过三年后，到时你若还是单身，我就可以勇敢地向你表白。期间，我的上司给我做过介绍，我以我想先做事业为由拒绝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一个男的骑着摩托车带你回来，我竟然心生妒忌，真想一下子跟你说了，但还是忍住了。尽管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已经装着你了。你在我心里，鼓舞着我，推动着我，要努力工作，三年目标。雨晴，我说这些，你会信吗？或者笑我傻吗？”

 

我早已被感动得泪眼迷离，我向他摇着头，“程启，我信，你一点也不傻，你那么好，除了感动，就是感谢，我早该发现的，你完全没有必要定三年目标，现在就可以，我不在乎你拥有什么，我就是希望和你一起从零起点开始，一起努力。”

 

这一次，他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我，手掌抚摩着我的背，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抑制不住地欣喜“雨晴……我太高兴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当他再次松开自己的手臂看着我，我微微地仰起头，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从未有过的坦然和放松。仿佛过了很久，他那厚厚的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触碰到了我，就这样他温柔地亲了一下我，就松开了。“雨晴，谢谢你能接受我，今天是我过去所有日子以来最幸福的一天，我不能再贪婪，我们慢慢地共享未来的美好日子吧，今晚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睡，我也该回去睡了。”

我点点头，他在我额头上再轻轻地亲了一下，转身离开，关上门，脚步渐渐远去。

 

这个晚上，我躺在大红绸缎的棉被里，温暖、心安、甜蜜，仿佛已经确定地把一生的幸福给绑定了。

 

我的日子从此变得不一样。早上，他会来叫我，一起去吃早饭，中午，他会用公司内线电话告诉我，他已把饭菜买好，晚上，他会来约我，一起去他办公室看书。第三天，我突然想起要给他如何一条围巾，赶在他去山东前，我要让他时时围着我，感受到我的气息。

 

所以，我当天去附近街上买来了咖啡色的毛线以及工具，晚上坐在被窝里编织，他就坐在床沿上看书，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朝我一笑，或者强行地抢下我的针线，让我休息一会。我们就会紧紧地抱在一起，从第一次开始，我以前的恐惧和紧张变得无影无踪，尽管王音和天男还会出现，但是一晃而过，迷雾散尽，我的灵魂没被她们带走，我在爱和被爱的幸福里荡漾。

 

几天的时间，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多年！原来，合适你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疗愈你的人，因为程启，我所有的心理问题不见了。就像因为一盏灯的到来，整个屋子里的黑暗和邪恶都自动不见了，在光明里，黑暗不存在，因为光明包容了一切。

 

“你到底爱我什么？”我终于好奇地问。

“我说不出来具体的，我爱你全部，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他认真而老实地回答。

“我一定要你说出来的话呢？比如五官，你首先看见什么？”

“嗯——你好坏！如果一定要说，就是眼睛。”

“为什么？”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善良而美丽的心全写在眼里，干干净净。我们民间有一种说法，孩子的眼睛最干净最透彻，他们在睡梦里都是笑的，是因为菩萨和他在一起，在和他玩耍。而我看见你的眼睛就像孩子一样干净，明早你起来照照镜子看，真的特别亮，菩萨也一定是在你梦里守护着的。”

“我想起小时候，我妈一遇到好事，也会说，靠菩萨！我一直不明白，菩萨到底是谁？”

“尽管在长辈们看来，他是具象的，但在我看来，菩萨无形无象，却能变化万千，因人而化，只为了保护一个好人，或者一个坚定的信念，就像观音菩萨，她只是慈悲的化身，事实上她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只要你相信。”

“我相信，有时我感到王音就在身边安慰我，有时我感到奶奶在我头顶笑着看我，她们就像是菩萨。”

“对啦！就是这种感觉，虚幻却又实在，只要我们感受到了力量。你看，你那么好，那么美，菩萨最喜欢照顾你。”

“好吧，我今天知道了，理科生也会这么甜言蜜语。”

“我也只有在你面前会说出这么多好的话，平时我都说不出来的呢，所以是你激发了我。”

“又一句甜言密语。”

“好好好，我闭嘴了，你也闭嘴。”

 

长长的厚实的围巾终于赶在他出差的前一天完成，我把它一圈一圈地绕在他脖子上，再按实了。他说，他第一次享受女生为他织的围巾，我说，我还要给他织一件毛衣，等他回来时就可以穿。他就在房间里像猴子一样奔跑起来。

 

次日凌晨四点，他来敲门，看到他已经背着重重的行囊，围着围巾，我鼻尖泛酸。我送他到马路口，我们十指紧扣，一言不发，生怕一说话，就会让时间溜走。公共汽车很快就到来，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便松开了我的手。“回去继续睡，我到了就给你写信。”

 

昏暗的路灯下，车子由慢及快，越来越远，消失在路的尽头。我突然有一种心被抽走的空虚感，想到我们刚刚相拥，就要漫长的分离，我蹲在黑暗的马路边，不禁落下荒凉的眼泪。但是，想到我们有未来，我的胸中又重新涌上一股暖流。

 

我把所有的思念和业余时间都寄托在了织他的毛衣上，才不在乎人们笑话我说“好一个贤妻良母”呢！等到第九天，我终于收到了他的信，一封厚实的信。当我拿到它的时候，我特地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跑回到宿舍，像举行一个仪式一样，先贴在心口感觉，然后用剪刀小心地剪开封口，轻柔地铺开信纸。一二三四五六共有六张信纸，数到最后一张，看到落款处画着一颗心，边上写着大大的“我爱你”，他是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我却是笑出了声。但读了信后，便知道也就这三个字还算有些温度，这封理科生写的信，从头到尾都是严密的叙事，去的路途发生了什么，到了那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住的房间是怎样的，他的工作是什么，指导他的老师是怎样的，没有一句对我的思念或表达。

 

我想他可能不会写信表达，于是我用心地回了一封信，不光是表达我的真情，同时在格式上特地布局了一下，希望他下一次的信有所改观。但是第二封、第三封……尽管每天或隔天就能收到，基本都是流水帐，只是最后一定不忘“我爱你”。到后来，我就习惯了。

 

他写：“你的信写得真好，像读一篇好文章，怎么给你写出来的啊？我怎么就不会写呢？”旁边画着一个无奈的脸谱。

 

我写：“你内心想什么，就写什么，比如想我了，就写下来。”

 

于是他写：“我想你的时候，很专心的，想好了，再写信，如果写出来，会打掉折扣。”

我写：“打折扣也写几句么。”

 

然后他在下一封信里就写道：“我很想你，走路也想你，结果撞上了电线杆，头上的包还没退掉，我希望它一直留着，作为证据，等到我回来让你看。”

 

为了不再让他发生惨案，我写信告诉他，走路还是要专心，工作也是要专心，想念和写信其次。他就果然乖乖地少写了，偶尔会打来一个长途电话，告诉我他的工作成果。

 

大约两个月后的晚上，我在加班。桌上的电话竟然急匆匆地响起来，是他打来的，“雨晴，你现在去传达室一下，快去，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你赶紧去拿吧。”听他满口的惊喜，我放下电话赶紧跑去，然而当我跑到半路的时候，有一个人迎面站在寒风里，满脸绽放着晶莹的笑——原来，他把自己作为礼物带回来了，我疾步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这个大礼。

 

“我的天啊，怎么回事啊？我的心脏出问题怎么办？”

“想给你一个惊喜么！惊喜吧？”

“惊喜！但这要出人命的，好不好？老实说吧，为什么突然临时回来。”

“没有突然和临时，本来说好就是两个月的。我当时告诉你三个月，就是让你有长长的心理准备，然后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原来，原来你早有企划，真是小看你了。”

“哈哈，我不会写信，但我会动脑筋。这下，服了吧。”

“服——”

 

他依然穿着去时的旧牛仔服，围着我织的围巾，只是看上去很脏很旧了，长期的海风吹得他皮肤粗黑，身体明显消瘦，凌乱的头发也是盖住了整个额头。我后退一步打量着他问，“怎么看上去这么邋遢啊？像个被人嫌弃的流浪汉似的。”他却揶揄道：“反正有你喜欢了，像什么都无所谓啦！整理得太帅，万一被人看走了，你该怎么办啊？哈哈……” 我举起拳头就捶向他的肚子。

 

“现在，去哪里？”

“你一路劳顿累了吧？”

“见到你就不累了，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平静地回到屋子里去吧，或者去马路上奔跑一下？”

这也实在太没创意了吧！我抬头看看天上的满月，拉起他的手，“走，去一个地方。”

我拉着他一路小跑着到了一个学校的操场，那是我早些天散步时刚刚发现的看夜空的好地方，我们跳上露天的乒乓球桌，并排躺下来，望着月亮和稀疏的星星，各自诉说着曾经的相思和对未来的展望。

 

我们的各方面相处一直非常和谐，我知道这和谐主要来自于他的包容和乐观，我的个性比较强，有时眼看就要起火，他都会以他看上去的木讷或傻愣将之不动声色地扑灭。一年后，我们分别去各自的老家，见了各自的父母，我还特地带他去见了红梅和晓君，她们看到程启都非常欢喜，红梅硬是塞给他一个见面红包，后来还特地给我们各自做了一套新装。

 

我带他去看了那棵油茶树，他为它培土剪枝，他说，“我们培土，是让王音的灵魂安息，是祈祷天男早日平安回来，是让友谊之花果繁茂。当然，也愿我们的爱能结出果实。”他说他很喜欢这棵树这座山以及这个村庄，他说他相信下一次见到天男的时候，他也会像我一样去关心她。

 

“关于我们的三人帮，我们的约定，王音以她的生命为代价先撤，天男以她的命运第二个撤，现在，我以我的真爱，第三个撤。但是，我想，我们的友谊会再回来的，不分时空，你说是吗？”油茶树下，我平静地问程启。

 

“雨晴，你说得对，那个约定只是一个儿时的游戏，‘三人帮’也只是一个名称而已，它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相互之间的感情，那是永恒的。一定的。只要你相信，王音一直看着你，天男会回来并与你重归于好的，我们一起祈祷吧！”

 

我和程启领了鲜红的结婚证。我们请示了双方父母并经同意，没有办酒席，两个人去了天涯海角，我想，那里代表着一切的存在，王音存在，天男存在，我想请她们共同见证我的爱，没有偏见，没有迷信，没有恐惧，只有平等的爱。我愿我们能在那里立一个新的约定：让爱永恒！友谊永在！

 

我没有想到的是，待我们返回杭州时，我的桌上放着一个包裹，我看到上面的字迹，便知道是谁寄来的。

“程启，是吴学，我跟你说过的高中同学，我的初恋，现在是一个作家。你替我拆了这个包裹吧。”

“不，雨晴，当然要你自己拆，并且拆了后，你自己决定，是不是要告诉我，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你懂我的。”

 

最后，我还是请程启看着我拆，最上面是一张红色的卡片，上面写着——

“雨晴，祝福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愿你永远快乐、美丽。也请你祝福我，下半年，我也要结婚了，并且，我的妈妈也找到了！”

 

我笑了，真的感到很高兴，为自己，也为他。想起当时生生地离开他，也是因为不愿他受苦。卡片的下面，是一束五瓣的丁香花——幸福的象征，尽管已经有些焉了，但依然散发着迷人的芬芳。我靠在程启的怀抱，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背下了这首诗，断断续续、疙疙瘩瘩地念来——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丁香一样的姑娘，我已经逢着了。丁香一样的姑娘，不会惆怅了。丁香一样的姑娘，不会消失了。”程启拍着我的肩，自言自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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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丹阳——家庭主妇，慧慈公益书房女主人，中国首批家庭教育指导师、国家心理咨询师。但她的重点是生活经历丰富，从小充满好奇，喜欢故事，自说自话，热爱写作，并称其为“与多个面向的自己尽情玩耍”，欢愉自己的同时，分享他人。当前业余主写身心灵成长、育儿、家庭婚姻等传播生命真相的能量文章，今年开始，凭其强大的记忆、深度的体验、真诚的叙事开始小说创作，已分享《久别重逢》《母亲的爱情》等中篇小说，目前正在分享的是传记体小说《油茶树下的约定》，写的是上世纪70年代生嵊州农村三个女孩的成长环境和各自命运。

阅读提示：源于生活，广于生活——小说中的人物并非单纯地来自独立原型，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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