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黑儿脱的布鞋,
明早不一定穿上;
后秋种上的麦子,
明夏不一定吃上。
阎王爷开门收人,
不知是前晌后晌。
人是很脆弱的,脆弱的谁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天忽然就没影了。
人的一辈子,混的乌粗乌粗的和混的小头子瞎脸的,有一点是一样的:谁都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出生的,谁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离开。
今天夜里,西峡方言说成“今黑儿”。
今黑儿睡觉时脱鞋的时候,可能还是壮汉一条,但是摆在床前的布鞋,谁也不敢说第二天早上还能穿在自己的脚上。要人命的疾病是经常发生的,深夜就是疾病的高发时段之一。有的人安安生生睡下了,半夜一口气出不来,就悄悄走了。有的人满面红光去奔赴一场宴会,并且坐在上席,几杯酒过去,就出溜到桌子底下,永远起不来了。清末民初那段时间,西峡口刀客土匪很多,很多大户人家往往生死更加无常,半夜子时刀客进来,抢走银圆砍死掌柜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今黑儿脱掉的布鞋,明早不一定穿上,就是对命运飘忽不定的民间注解。
晚秋,西峡方言叫后秋。后秋就是秋天最后的两个节令寒露与霜降。西峡民间说:白露种高山,寒露种平川,指的是后秋播种小麦。
后秋还在播种小麦的人,肯定是壮壮实实的农家汉子。犁地耙地,摇耧撒种,把第二年丰收的希望都寄托在播种的季节。但是后秋种下了小麦,锄草施肥,浇水压青,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第二年夏天就能吃上新麦面馍。就是看着碾场扬场,把小麦晒干磨出新麦面,把酵子兑上发面,也不敢保证就能吃上新麦面馍。人死眨眼之间,说没有就没有了。
何况,小麦是一个月种九个月收的农作物,在九个月里,生命会遇到不能预料的结局。后秋种上的麦子,明夏不一定吃上,就是对生命难以把握的民间解析。
农村的人们到了收获季节,敞开大门,夏季收获的是小麦和豌豆蚕豆扁豆,秋季收获的是玉米绿豆豇豆芝麻棉花,阎王爷恰巧相反,他开开大门的时候,收获的是人。
农村的人们收获的时间,是天定的,是不可改变的。但是阎王爷开门收人,是不知道时间的,是不知道具体姓名的,是不论混的好赖的,是不论穷人富人的,是不分尊贵卑贱的。西峡民谣说:阎王爷开门收人,不知是前晌后晌。给人的生命披上了一层不能破解的神秘,也给人留下了不能预料的困惑。前晌与后晌相连却不知是前晌后晌,足以让每个生命都很无奈。
前些年,写过一篇短文《珍惜命运》,发在《南方周末》副刊上,后选入散文集《一页沉重的历史》。面对生命的各种不测和迷茫,每个人能做的就是珍惜命运了。事情就是如此,你能改变的不一定珍惜,你不能改变的却一定要珍惜,比如生命,比如命运。
公众号:家在西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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