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冬夜
深情怀念我的爷爷卢谷怡先生
作者简介
赵 光，写作路上的一只蜗牛，走得慢，也成长得慢。写过新闻，多是豆腐块；写过随笔，多是教育故事；写过散文，多是乡土风情。没有风格，只是爱好，现在仍一直在做的是守望教育，坚持写作。
今夜，我又伏案编辑《我爱周公塘》文集。当读到爷爷的遗作时，不禁心潮澎湃，泪水盈眶。爷爷已经走了十四个春秋，但他那勤俭、坚毅、精干的高大形象一直深深烙印在心底，成为弥足珍贵的记忆。
在我看来，我的爷爷卢谷怡老先生是个有着传奇色彩的人。他生于一九二八年，从小过继伯父，十四岁勇挑养家重担，十五岁效力村政事务，十八岁与我娭毑赵育珍结为连理，相继养育六个子女。解放后投身土地改革和建社运动，并加入党组织。之后长期主政普祝村，还在公社茶场任职十六年，退休后，又为社会公益事业鞠躬尽瘁。
爷爷工作能力强、有魄力，为人做事光明磊落，在我们地方是家喻户晓的好干部。打我记事起，爷爷就是时丰国营茶场的书记了，因他担任村支书名声显赫，被公社领导“钦点”救场。虽然茶场曾经茶叶销售响遍全国，但由于长期管理不善，陷入了残阳日暮境地。委以重任的爷爷狠抓管理，开荒种茶，一年下来，厂里连年亏损局面得到扭转，略有盈余。爷爷又紧锣密鼓，想方设法，改造厂房，添置设备，像变魔术似的，短短几年，就把公社茶场打造成全县最红火的茶场基地。尤为难得的是，我的爷爷激流勇退，让贤后辈，请辞回家。因舍不下茶场情结，接受聘请在场里当起了门卫，一干就是十年。
1990年，我在时丰中学读初三时，爷爷还在茶场工作。因学校离家远，加之家里学习环境也不好，爷爷要我住他家里。免去了我路途遥远奔波之苦，还能饱尝奶奶做的可口饭菜，感受爷爷奶奶的关爱与陪伴，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啊！一年后，我顺利地考入了岳阳二师。至今，我都难忘爷爷那份护犊之情。
1993年，65岁的爷爷请辞回到周公塘养老。但老人家退而不休，忙于公益事业。其中我比较熟悉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重修卢氏族谱。爷爷自告奋勇，与帝嗲、孔嗲、灿嗲、耐嗲等八个人组成一个修谱班子，夜以继日，走家串户，获取信息，梳理脉络。然后，长达一个月地驻扎在岳阳电大普义籍李老师家里，编印族谱。修族谱如同编撰史册，资料浩如烟海，错综复杂，工作量巨大，特别耗时间耗精力。爷爷从未抱怨，更未打退堂鼓。爷爷说过，这是族里的千秋大事，马虎不得。特别值得称道的是，他们人人都是义务工，好多开支都由自己掏腰包，连买一包香烟也从未动用过筹集资金一分钱，可谓是高风亮节。
第二件事是整修学堂。村里学校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破烂不堪，一到下雨天，教室里到处漏雨，整修迫在眉睫。村民们一致推举爷爷这位名望极高的老书记和最信得过的老管家孔嗲出来担纲总指挥，两位老人走马上任。我的爷爷凡事事必躬亲，全力以赴。比如筹款这项最棘手的工作，爷爷和孔嗲走家串户，用诚心换真金，不到两个月就动员村民和社会资源捐款好几万元，特别是得到了林舜英老师、卢鲜明校长的鼎力支持，为学校为家乡的发展开启了良好局面。事后有人感言，爷爷和孔嗲为民办实事，功不可没啊！
除此之外，爷爷还把节省的钱用于修水渠、建桥梁、筑路等。仅长乐街回龙门的平汨大桥，他就捐助了数额不小的一笔资金。当时大桥筹委会回赠了爷爷一块大匾，赞誉爷爷捐资修桥，福荫平汨。
爷爷除了工作能力首屈一指，生活情趣也用让人叹服。他一生念书不多，却敏而好学，诗词楹联书法均有很高造诣。奶奶说过，爷爷年轻时曾躲在二楼的木楼上苦练过三个月书法，其楷书稳重敦厚大气，常被乡亲好友索取悬挂。我亲眼看过，雪夫先生来村里教老书，华发丛生的爷爷和青年后生们一起吟诵《琼林幼学》《四书五经》；在酷暑时节，我还看见爷爷打着赤膊摇着蒲扇与诗坛好友讨论新写的诗词。爷爷在茶场守门期间，忙里偷闲写下了两万多字的回忆录《生平简叙》，最精彩的是，七岁能韵《桃花》绝句，深得衍庆先生赏识；最伤感的是，写自己艰难历程时常躲到蚊帐背后痛哭流泪。
从茶场退休回家后，难得悠闲的爷爷买来宣纸，用蝇头小楷编撰《民间应酬大全》，三百多页数万字的应酬典籍，老人家耗时一个多月才完成。不过，他没有就此止步，而是一口气又抄写了两大本。那时候爷爷身体不是很好，岁数也大了，每天抄得头昏眼花，只得抄一下歇一会，但他一直在坚持着。我不知道爷爷凭着什么信念和力量，一个字一个字抄完数本书的。曾记得他对我说过一句很简短的话：要为后人留点什么。每当我捧起这本沉甸甸的《大全》时，读到的不仅是智慧和知识，还有老人那严谨、执着、好学的优秀品质。
爷爷还爱好养花。之前从未养过花的他，让青岛的大伯寄了几本养花的书来。他边学习边试着在院子里养起了天竺葵、水仙、绣球花、水竹、兰草等十多个品种的花草，摆满了盆盆钵钵的院子，草绿花红，仿佛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园。爷爷是个有心人，他还自制水泥花盆，涂上漆料，既美观又实用，还不易破碎；他给喜阴花草搭建阴棚和架子，让它们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每每有远道而来的客人，爷爷总要以花相赠。其实，爷爷赠予的不只是花，也传递着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啊！谁能看得出他那时候已是癌病缠身，大去之期不远矣？！2003年的初春，爷爷最终没有扛住病痛，辞别人世。
虽然爷爷走了多年，但爷爷的故事依然鲜活，他像一本书，一本传奇之书，虽然到现在我还只读懂其中的一两章，好在来日方长，我可以从他的自传、诗词、墨宝以及他的儿女身上，继续读慢慢品。想到此处，不觉心生温暖。这个冬夜，读爷爷的诗作，点亮了一盏心灯！
本期图片：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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