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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那年 那月 那份情【徐南铁主编 记忆第1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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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者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岁月,尽管色彩各异,纹路不同,但是对于同一时代的人来说,他们的青春岁月置于同样一块巨大天幕下,每一个故事、每一段经历,底色却都是那个时代。


 如有阅读感受,请写在文末“写留言”处,让读者都能看到。我们出版年度选本时也会精选一些放在文末。


那年 那月 那份情

文/ 莲 子



乡野,我青春的泊地


人生如流,岁月如流。


多少年过去了。星移斗转,冬去春来,沧海桑田,人间嬗变,可那段蹉跎岁月那段浸泡着泪水和汗水的人生,挥不去抹不掉。


生命中,最不可忘却的是岁月,最不可欺骗的是记忆。


那一年,也是今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灿烂但又寒气逼人的冬至日。晨风中,锣鼓、鞭炮、红花、人语,汇成一个小小的海洋。父母们围着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尽道不完,都为了儿女的第一次远行。汽车启动了,我看见了一双双挥动的手,和一张张淌着泪水的面孔。


那是我高中毕业的第二年。那年我17 岁。


天空是蔚蓝的,可那坑坑洼洼的黄土公路并不好走。一路上,大伙儿欢歌笑语,好不热闹,唯有我沉默着。我觉得那摇摇晃晃的汽车,真像一艘逆水而上的命运之舟,它托载着我驶向悠悠岁月,驶向茫茫人生,去寻找青春的泊地,去寻找生命的港湾。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这17 年之后的生命,就要永远地整个儿地交给那个叫做园墩林场的乡野了。


林场负责人和老知青们在场部热烈欢迎我们。那时,姑娘小伙子们个个都很兴奋,动辄慷慨激昂,随口便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口号。浩浩天穹,苍茫大地,仿佛我辈可主沉浮。


10 天后,我们离开场部,下到工区,真正开始了“修理地球”的生涯。我们17 个女孩子挤进一间低矮而又散发着霉味和臭牛屎味的破屋子。据说,我们那栖身之地曾经是间牛棚,在我们来之前,又改为工具房。记得第一次刚跨进那屋子的时候,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我一阵恶心,连忙捂着鼻子退了出去。站在门外,想起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于是硬着头皮,昂首挺胸豪情满怀地跨了进去。幸好我的床紧挨着门边,床头又有一个小窗眼,可以让我比别人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夜里,还可以多听几声窗外墙角下蝈蝈的鸣叫声。这在当时来讲,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那年头,人人都很“革命”。每天清晨,上工的钟声一响,便赶紧起床洗漱然后踩着露水迎着迷茫的晨雾出早工。晚上读报纸谈新动向时,个个都木偶似的板着面孔,正襟危坐。白昼交替着黑夜,岁月就这样一天天地消逝。不敢想家,不敢偷懒,不敢叫苦,也不敢有任何的奢求,那股热情那种忠诚,在每个人心中都是绝对圣洁的。一次,我们顶着炎炎烈日,在深山里植树造林。午后,突然狂风大作,气温骤然下降。真是山里的天,孩子脸,说变就变。我们穿着单衣,冷得浑身发抖手脚麻木。不一会儿,天气越来越冷了,呼呼直叫的山风小刀般从人的脸上刮过,叫人咬牙闭目,连讲话声音都是打战的。后来,我们都被冻得吐了起来。可谁也不敢说一个冷字。春寒料峭的日子里,白雾濛濛雨色凄冷,我们戴着斗笠,卷起裤腿在冰凉的水田里插秧。那彻骨的寒冷已经叫人难以忍受,更可怕的是双腿还爬满了手指般粗的蚂蟥。我真想哭啊,可终究还是不敢流一滴泪。那时候,大伙儿都在争取表现,一切希望和人的价值都寄托和体现在好好劳动上。手上的茧磨得越厚,汗水流得越多,表现就越好。于是,那些只能承受60 斤的肩膀硬是压上100 斤的人,那些出工总是走在前面收工总是落在后头的人,往往就能当上先进积极分子。年年评出的知青典型,都是那些忘我劳动者。真乃“天之骄子”,非吃大苦流大汗者莫属。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虽没正式挨过60 年代初那场夺命的饥饿,但是,当我们小小年纪就得付出强体力的劳动,当我们青春发育的身体最需要营养的时候,我们也尝到了饥肠辘辘的滋味。那时我们吃的是没有油腥的蔬菜,工区里每隔半个月才杀一头猪。杀猪的那一天,上百号人“有福共享”,虽然每人可怜巴巴地分不到几块肉,但也像过年一样高兴了。平时,由于腹中油水少,个个人都胃纳很大,整天饿得发慌,于是有了一顿吃8 两米饭的记录,于是也就有了一帮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去地里偷挖农民番薯的“光荣史”。


记得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天气出奇的寒冷。大家肚里刚填进半斤米饭,可都因缺乏热量而未能跟饥饿道别。当时,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说大伙儿一块儿去挖些番薯回来煮了吃。姑娘们嘻嘻哈哈纷纷响应。毕竟是第一次做“贼”,免不了心惊胆战。慌乱中,好不容易七手八脚地挖了小半筐番薯。用猪圈里那口煮猪食的大铁锅煮熟后,大伙就蹲在猪圈里饿狼似的吞咽起来。记得那阵子还馋得男知青们直咽口水。饥饿中,第一次也是平生唯一一次吃“偷”来的东西,只觉得其味很特别,那滋味此生再也忘不了。


在那些岁月里,不闻乐音袅袅不见五彩灯光,不懂天地有多大,人间有多奇,更不懂什么人头马蓝带威士忌。我们只知把青春奉上,把热血洒出,除此以外,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生活中,最奢侈的事情就是节假日时,步行或顺路搭个手扶拖拉机到七八公里外的小圩填上赶集,买回一两斤硬得咬不动的饼干或买些一分钱两颗的咸橄榄,晚上蜷缩在被窝里一边看书一边慢慢地啃,细细地嚼。哪天晚上,大伙儿一块儿到场部看场电影,捡张破报纸或撕张墙上的标语垫在地下,即便坐得腰酸腿麻看得颈脖僵硬,也都成了生活中天大的乐事。此外,我们女知青还多了一项娱乐,那就是每当夜幕和寂寞一起降临的时候,大家便吵着一个叫丽的女孩唱歌吹笛。丽音色美笛子也吹得好。她给我们唱《不忘阶级苦》《老房东查铺》,给我们吹《唱支山歌给党听》《谁不说俺家乡好》。其实,丽长得并不漂亮,脸盘大大的,鼻梁塌塌的。可那阵因为她能唱能跳,所以觉得她人也挺美的。


那时,我们管炊事员叫“伙头军”,管开手扶拖拉机的叫开“螳螂车”的,这些人都叫人眼红。当“伙头军”的肚子管饱,开“螳螂车”的煞是威风。和我们这些扛锄头挑大粪的人相比,他们已经是“人上人”了。于是暗自心想:哼,没准儿这辈子我能开上吉普车呢。到时也叫你们眼红眼红。那年代,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北京牌吉普车就是最上等的车子。场部偶尔停辆吉普车,人们就会神色诡秘地猜测着,议论着,。干活很烦很累的时候,还很羡慕公路上那些坐在汽车里奔跑的人们。羡慕他们可以不用整天累死累活地耕田,羡慕他们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从没见过。那些日子,没有爱当然也没有恨,唯有心中的理想和对外部世界的向往时常在闪烁着不灭的光辉。多少次,在那没有人流车流没有市井喧嚣的夜晚,我透过床头那孔碉堡眼似的小窗口,望着星光,望着宁静若水的田野和远处那黑漆漆的山野,遐想未来,编织着一个个美丽的梦。虽然一切都那么遥远,那么虚无缥缈,但我往往因之而得到了心灵的抚慰。正是这种抚慰,这种不灭的理想之光,伴随着我度过了那些苦闷寂寞的漫漫长夜。


苍凉的命运之歌


其实,我虔诚地奉献着青春的那方水土,于我来讲并不陌生,而且曾经是我多少次梦中哭着想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曾经有我的至亲至爱……那块地域曾经和我们两代人的命运牵扯在一起。


那是一首何等苍凉的命运之歌啊!


1968 年,在那腥风血雨的日子里,作为“头子”尚未“解放”的父亲和母亲先后去了五七干校,仿佛是上苍有意安排好的,父母改造世界观的“牛棚”,5年后成了我“炼红心”的“熔炉”。


爸妈走之前,把弟弟送回了湖北老家,剩下比我长1 岁的哥哥和12 岁的我相依为命。我们第一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而且又是在那遭人歧视的日子里,兄妹俩的日子可想而知。多少次,我们在梦中哭着喊着要妈妈。后来有一次,我和哥哥爬上一辆大卡车,找妈妈去了。一路上,哥哥呕吐得很厉害。到了妈妈的所在地之后,我甩下哥哥拼命猛跑。这辈子,我再也忘不了当时的那幅情景:在河边那片荒凉的芒草地里,妈妈戴着草帽,弯腰弓背地劳作着。突然,看见了正在田野上一边狂奔一边呼喊着“妈妈,妈妈”的我。她放下镰刀,跑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搂住。刹那间,母女的汗水和泪水紧紧地交融在一起。妈妈连声问道:“你怎么来的?怎么来的……”我回头指着路上奔跑的人影,“还有哥哥。”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块河边的芒草地,竟从此跟我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时候日子苦,长期的艰辛劳作加上营养不良,使我得了严重贫血,脸色惨白惨白的,晚上睡觉时双腿直抽筋。妈妈得知后,心急如焚,马上领我看医生。医生说我需要输血。那时我们当知青的没有公费医疗,吃药输血都得自己掏钱。妈妈打听到离县城十几公里外的公平镇上有个壮汉,是县医院输血团里血液最好的一个,于是请来了那位汉子。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躺在县医院门诊部的病床上,当200CC 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流进我的血管的时候,妈妈高兴地在一旁直说:“脸色马上红了,脸色马上红了。”那份欣喜,那份激动,仿佛天下掉下一轮月亮似的。


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我很快得到了康复。但经过这场病之后,我对那种战天斗地的火热生活已经有些惧怕了。恰巧,当时放了几个月牛的知青要轮换了,队长问我干不干,我不加思索,一口答应了下来。放牛有许多好处,不用跟大伙儿一块儿争着抢着比赛着干活,也不用撑死撑活按质按量地完成分配给你的劳动任务,能让牛吃饱,就算你完成了任务。而且,那时候,不知怎的,我渐渐喜欢上了孤独,总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有蓝蓝的天空和悠悠白云供我观赏,有书本口琴与我为伴,我已足矣。


放牛娃的日子的确很惬意。山坡上微风骀荡,快人情怀。我或坐在树荫下读小说,或对着蓝天白云把中学的英语课文背得滚瓜烂熟。读烦了,就站在山坡上眺望远方,尽情地领略原野之趣。有时干脆就一个劲地吹口琴。原本是“对牛弹琴”,孰料悠扬的口琴声在广袤的田野上飘得很远很远。伙伴们说,干活很累时,听着我吹出来的歌,也就不烦不累了。在那段日子里,河边的那块芒草地更成了我常去的地方。那河一年四季常流水,清澈如镜,河滩上绿草丛生。当牛儿吃草的时候,我总是在那片芒草地里静静地待着。我在努力寻找着母亲的汗水,寻找着当年我们的足迹。每当这个时候,我不仅觉得那儿流动着诗与梦般的风景,更觉得有一股暖流裹围着这片土地,裹围着年轻的我。这股暖流,成了我蹉跎岁月里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日复一日地独自风里来雨里去,也有感到孤独无依的时候。一次,我头顶骄阳,正在垄上放着牛儿。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紧接着就是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倾盆大雨哗哗直下。我无遮无挡,被淋得像只落汤鸡。我慌忙赶着牛儿往回跑。我弯腰从水沟旁捡起牛绳,不料绳索即刻滑落下来,从我脚背上一溜而过。定睛一看,妈呀!原来是条两米多长的青蛇。惊愕之下,我竟木然呆立着,不会动了……


那年和哥哥到干校,我们没有见着爸爸。爸爸的“牛棚”在离妈妈十几公里外一个叫洛坑的村落里。爸爸妈妈日夜互相牵挂着,可就是不给见面。5 年后的一天,我怀着沉重的心情,专程去到了那个村子,又打听到了爸爸住过的地方。久久地,伫立在那排低矮阴暗的破屋前,想起父辈所遭受过的苦难和精神折磨,我哭了。幸而,那人妖颠倒黑白莫辨的年代已经永远成为过去。那首苍凉的命运之歌再也不会重唱。历史的悲剧再也不会在中国大地重演了!


呵!寒春苦夏,给流逝的岁月笼上了一层难以拂去的苍凉。


呵!晨曦、落日、牧歌、原野、辽阔的天空、远去的河流,还有那在和风中摇曳的芒草,那父辈的汗水和泪水……这一切,都将变成一首深沉而又凝重的诗,在我心底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永存。


作别小土屋


耕种、犁田、开山、养猪……样样活儿都干过后,第二年,带着一手老茧,我和另三位女知青一起被调到林场小学当民办教师。那年头,学校里讲“教育要革命”。因此,当老师的一边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还要一边带领他们开荒种菜。而衡量我们的标准,依然是看谁流汗最多谁就最积极。有位教二年级的女知青,天天晚上都在校务处备课至深夜。每天黄昏,学生们浇完菜地放学回家了,她还要再挑几桶水把菜地重淋一遍。没事儿的时候,也要煞有介事地在菜地里视察半天,要么就抱着一脸盆校长的衣服去井边搓洗。因此她常常得到校长的表扬。而我等这些一放学就围着乒乓球桌杀个天昏地暗的人,总是捞不到表扬的份儿。那校长40 出头,模样儿长得有几分委屈,眉眼及整个脸部均处于猥琐和狭窄状态。他非常喜欢别人迎合讨好,那时他是个关键人物,掌管着我们这些人的生杀大权。无奈咱天生不善巴结人,也就只好整天看校长那张黑脸了。后来,隔三岔五地就要被有关部门找去参加文艺创作学习班,新闻报道学习班之类的,这下在校长眼里,更有“不务正业”之嫌了。


我们的学校坐落在广汕公路旁,路上汽车日夜不断。学生住得又分散,有的要翻山越岭,有的在几十里外的偏僻山村。为了保证学生安全,有一段时期,学校要求教师放学后要护送学生回家。我教的是毕业班,那些住得最偏远的大孩子们都在我的班上。他们中午在学校搭食,傍晚放学后,往返近十公里幽幽的山道便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因此,那段岁月里,我便有了一个个美丽但又伤感的黄昏。


送学生回家的途中,有一片茂密的桉树林,那一带方圆几里没有一户人家,每次送完学生独自穿过这片桉树林时,我总是心如鹿撞,十分害怕。那时,天已傍黑,暮鸟投林,徐徐降临的夜幕使四野陷进了晦暗和神秘之中,桉树那种特殊的怪味更使这片谧静的白灰色林带充溢着一种怪异而又森然的恐怖。幸好爹妈给了我一双当长跑运动员的腿,每次到了这里,我都是没命似的狂跑着冲过去。直到看见那袅袅飘逸的炊烟,狂跳的心才渐渐定了下来。拐进公路后,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公路四周是朦胧的山峦和田野。有如梭的汽车为伴,倒也不那么心怵了。但那种如同“古道西风瘦马”般的悲凉心绪依然,人生况味依然。有时,走着走着,想起家,想起渺茫的未来,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沿腮滚落。后来,一位经常跑广汕公路的司机朋友告诉母亲说:“天黑的时候,几次看见你女儿一个人在公路上哀哀地走着,不知去哪儿。”母亲听后,忧心得几夜睡不着觉。


后来,学校让我去分校教书。所谓分校,不过是一间用黄泥土坯垒起来的大约20 平方米的旧屋,里面摆着十来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墙上挂着一块破黑板,幽黑的墙角挂满了蛛丝,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当然,也没有管我的人,只有我管着那二三十个脏兮兮的农村娃。


这间小土屋坐落在一个偏僻小村的村头,绕过弯弯山道,第一眼便是这间破旧的小屋。据说那山道口是村里远行人伤心的离别处,它与浓浓的羁旅之思和乡愁联系在一起。到了小土屋,再往前走,才是那个宁静平和的、耕牛与土地组成的小村庄。小土屋的旁边有一棵古老的大榕树,无风时,它雍容、平静,像沉默的大山一样岿然而立。当风儿吹来时,那满树颤动的绿叶,就像千万只绿蝶在葱茏世界中翩翩起舞。树上常有鸟儿飞来,它们不断地扑闪翅膀,摇动尾巴,抖耸全身的羽毛,啾啾地叫着。那时我常想,鸟儿幸福,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它们是天地间最随意最自由的动物了。榕树下常常坐着一些安详悠然的老者和一些跳跃如蛙的牧童。不知怎的,我很爱看这幅真实而自然的村景,也爱看敦厚纯朴的乡民耐心地伺候着垄上稼禾的景象,爱看田畴上的草垛、风车和掩在山色中的村舍,爱听原野上那欲断还续的野谣以及初春时节的布谷声声。所有这一切,都以一种恒久的魅力令人遐想,亦令人伤怀。这是重复着叹息与希冀的田园,这是叠印着岁月的村庄啊。正是在这种以慢板的形式嬗递更替的日子里,在这种带着田园牧歌式的情韵中,我又度过了一段深蕴着忧思和期盼的岁月。


那时我已年近20,慢慢地学会了思考,慢慢地对人世对生活有了最直接最实在的感受,求知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每天清晨,我迎着朝阳,走过乡间小路,去那小土屋供职的时候,我那只褪了色的军用挎包里总是沉甸甸地塞满了各种读物。尽管那时候不懂黑格尔萨特叔本华,不懂什么叫象牙塔什么叫风花雪月,但我利用一点一滴的课余时间,读我所能读到的一切书籍。那份山高皇帝远的自由和惬意,实在难得。每天傍晚,当热闹了一天的小屋静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有马上离去。我独自待在那间小屋里,伴着落在窗棂上的夕阳,继续悄悄地构想着一个个梦境。那段岁月里,我很需要这样的寂静,需要这种构想梦境时的那种感觉。


多少艰辛多少苦涩多少奋斗多少希冀,终于有一天,我要带着我的缪斯梦,离开这块土地,向大学开拔了。我最后一次来到那间小土屋,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眼眶一片濡湿。多少次,生命在追求中渴望着辉煌,渴望着走出山坳,去迎接新的蓝天,可真正要离开时却顿生无限恋情。我知道,此一去我将不会再来。那破旧的小土屋,那残败的桌椅,伴我走过了一段多么不寻常的青春岁月啊。而且在这里,我毕竟付出了我的爱心,我真诚地关怀过乡村孩子的教育。可是,今天,我是必须走了。我要赶快走。果断地走。我没有把我要走的事告诉村民和孩子们,当然也没有人来送我。其实,我在这里忠诚职守的时候,原本就没指望过任何回报,也不希望有人会记住我的名字。因此,离开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诗句: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然而,当我绕过清清幽幽的山道,最后一次回头眺望古榕下的那间孤零零的小土屋时,一丝惆怅再次狠狠地噬咬着我的心。曾经多少次,因为厌烦孩子们的无理取闹,我十分憎恨它。现在,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来了而恋情深深。看来,我无法做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无法不想起那些个孤寂的日子;无法不想起暮色四合时那个在荒凉的山道上踽踽独行的女孩。的确,那段命运多蹇而又多彩的岁月,那段交织着悲欢与泪水的生命之旅,难道是挥一挥衣袖便能作别的吗?


(作者单位:广东省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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